第88章
　即使亲密已极，她仍不习惯在他面前毫无遮掩地身体，便在第之间，只要劫兆不是火难、饿虎扑羊，她都要钻进被窝里，褪着只剩一件贴身小衣，或以锦兜掩，或以纱衣蔽体，还拒，羞怯怯地任君采撷。

　与她曼妙无比、反应热烈的体相比，这样温文娇弱的矜持，远比放冶更加人，这也是劫兆夜求、乐此不疲的原因之一。见姐姐羞中带媚，劫兆忍不住咽了口馋涎，又无法将目光移开，只得弯苦忍。

　随手拔开引水的竹管，却见出水仅只一线，断续若绝。忽听文琼妤一声惊呼，掩扭过身去，劫兆赶紧将她抱出浴槽，急问道：“怎么啦？”

　“那水…那水好烫！”文琼妤惊魂未定，白酥雪腻的脯不住起伏。劫兆伸手往水底一探，果然竹管滴水处特别滚热，手掌停得片刻，已觉灼刺，连忙出手来。文琼妤匆匆拭干身子、着好衣衫，劫兆急唤李二娘来瞧。

　“奇怪！”二娘试了一下水温，赶紧回烫红的手掌，沉道：“这温泉是我们当家的从后山引来，莫非是泉眼堵，还是引水的管子坏了？”

　“从前有过这样的事么？”劫兆问。“竹管结实归结实，也有野兽践踏、雨水冲坏的时候。但水温突然变得滚烫，倒是这么多年来头一遭。”

　劫兆沉不语，忽道：“二娘，这左近还有人家么？他们用不用温泉？”李二娘摇头：“山的那头有几户，不过没甚往来，我也不清楚。这竹管引水是我们当家想的主意，我可不知道旁人会不会。”说着一笑，圆圆的面颊飞上两朵红云，隐有得。

　劫兆点了点头，笑道：“老铁叔不在，我去后山瞧瞧好了。烦请二娘照看我媳妇儿。”

　文琼妤俏脸微红，见他扶剑整襟、心敛神藏，并不是躁飞扬的模样，凝眸轻道：“你自己小心，别惹事端。我…我在这儿等你回来。”劫兆笑道：“姐姐放心，我理会得。”

　出了柴门，一路往后山行去。直到他去远了，文琼妤才移回目光，掠了掠鬓边濡的发丝，轻声叹息。李二娘笑道：“既然不放心，干脆别让他去得了？”

　文琼妤回过神来，含羞摇首。片刻才微微一笑，目光投向远方。“我听说狮子会将小狮推下崖底，让它们自己爬上山来。

　与其把男人绑在身边，不如让他放开脚步，走自己想走的路。虽然跌跤了会很心疼，不过我已经准备好了，随时能替他瘀呵疼的。”“让他…走自己想走的路么？”李二娘闻言一默，笑容就这么凝在脸上，眼神突然变得悠远起来。＊＊＊

　劫兆沿着竹管漫步林间，老铁的引水渠道架设得十分巧妙，离行道不远，但站在山道上往往要用心观察片刻，才能看出竹管的走向。

　走着走着，慢慢被引到了后山深处，草木逐渐稀疏，出灰白色的岩脊，山势也陡峭起来，需要攀扶岩壁才能继续前进，风里带着一丝硫磺的臭味，扑面温热熏人。

　劫兆爬了大半时辰，累得气吁吁，几次想掉头，一想到姐姐沐浴温泉的美态，以及不自觉的幸福陶醉，把心一横，咬牙继续与崎岖的岩道搏斗。

　事实上，石马温泉的泉质温养柔和，不仅大利于女子肌肤，使之润泽细腻，对文琼妤的先天寒质也十分有益。

　竹管到了此间，已由原先的暗绿变成了焦褐色泽，管上覆着一层凝般的黄白膏状物，用手一摸，却是硬质之物，原来是磺气的结晶。

　劫兆爬上一处小崖，只见崖上一片平坦，宛若石台，沿路接起的竹管也至尽头，恰恰伸入一幢简陋的破旧草寮之中，草寮外有几条冒着烟气的浅水蔓延出来，只是茎涓细，不成溪河，只怕不到半山就没入地底了。

　老铁的竹管能从草寮引出温泉，看来寮中便是泉眼所在。劫兆拆开一截竹管，果然管中只余些许残渍，并无水，心中冷笑：“好啊！这是遇上拦路打劫的贼偷啦。”

　劫家在中京郊外有几座宅园，依景地不同，充作避暑避寒之用，其中有座“掩扇园”建于紫云山名泉附近，筑有青砖隐道引来甜水，在京里颇有盛名。

　劫兆幼时随父亲入园避暑，就曾经发生甜水井枯竭的怪事，后来一查，才发现是有人掘开了掩扇园的青砖水道，想来是要偷分一些名泉好水。

　不料偷掘者不懂水文工事，挖开泉道后筑不回去，甜水从掘口溃殆尽，山下的掩扇园自然滴水也无。劫兆一见竹管无水，就猜想是被人偷接了去，带剑上山不只是防身，还想断它个六清静。

　他将竹管装回去，起身四下眺望，却始终没发现哪儿有偷接的分支，草寮里只有老铁的这条竹管接出，别无分号。

　“难道是泉眼干涸了？”劫兆满腹狐疑，正想推门进入，忽听“铮”的一声锐响，腹间彷佛被人倒过来一阵猛摇、被摇得骨碌碌直冒泡似的，全身血一阵沸滚后突然凝住，眼不能见，耳不能听。他眼前一黑，张嘴却发不出声音，偏偏神识极为清楚。

　这种感觉与其说是痛苦，倒不如说是诡异至极。劫兆就这么张着嘴、举着手呆在草寮前，也不知过了多久，才慢往后退了一步。

　这一步彷如打开了某个淤的开关，骤然间他全身的血彷佛又开始动，所有的刺痛、恶心、反胃、闷钝…倏地苏醒过来，劫兆猛地向后弹开，整个人趴在地上干呕起来，吐得大汗淋漓、天旋地转，两眼直冒金星，随即那一片虚无又包围了他。

　（撞…撞了！）劫兆呕得涕泪齐出，手足发软。意识朦胧之际“云梦之身”的凝神存识心诀自然发动，他的心识彷佛被关进一个全然漆黑的密室，虽然暂时断了五感知觉，神智却反而清楚起来。这绝不是内力所致。

　六绝等级的高人或可以内力发出无形之劲，附在琴音或动的空气中杀人，就像那夜破庙里冯难敌无可匹敌的“天君刀”

　一样，但无论形质如何改变，内力就是内力，入体或许能伤筋断脉、碎骨凝血，或死或伤，却不是这种灵魂被离般的诡异感觉。这就像…就像…有东西“占领”了他的身体！

　思绪至此，身体的反应似乎随着恢复些许，他感觉自己动了动手指，眼前彷佛有影像晃动，但有东西阻挡在“意识”与“知觉”

　之间，不让他的所见与所知所想产生关连…一股骇人的悚栗爬上劫兆的背脊…但这也只是出于想像而已，事实上大部分的身体仍不在他的控制范围内。

　劫兆努力去感应自己的指尖，用力想要驱动它，拼命想唤起各种知觉，包括疼痛、恶心、反胃、闷钝…劫兆猛然睁眼。额角的刺痛使他忍不住呻出声，山边阳光耀眼，几乎令他睁不开眼睛。

　劫兆想像自己举起手背遮住眼眉，肩颈处的酸疼显得格外真实。“我…我抢回来了！我把我的身体…抢回来了…”但这念头是如此的荒谬。

　就在恢复知觉的前一刹，依稀听见一个低沉的男声道：“…死生有命，下辈子投胎若还做人，别再这样糊涂了。”

　颈后一松，衣领被人提起放落，啪啦啦一阵劲风刮面，劫兆睁眼一瞧，骤见崖底的尖簇石越来越大、越来越大，一颗心悬到半空，脚底、头皮直发麻…（有人把我扔下山崖！）“妈啊！”他惨叫一声，忽听脑后“唰！”一声锐风近，陡地一团青影越过自己，飞掠至前。劫兆还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，猛被翻了过来，突然间失去重心、天旋地转，全然不知身在何处，睁眼只见悬崖越来越近、越来越近“哎呀”一声，居然又被扔回了崖顶。

　劫兆挣扎爬起，忽然一道青风掠过身旁，带着他转了小半个圆，转成背向草寮、面向悬崖的姿势。劫兆一股坐下，才发现全身动弹不得，真气滞于背后“风府”、“大杼”、“附分”、“委中”等几处大，至于对方何时出手、又如何出手，那是半点知觉也无。“你…还活着？”来人说道。

　低沉的声音里透着一股隐隐动的尖亢之感，穿颅微震，听得腔腹内都颤抖起来。劫兆惊愕之余，不好笑，口道：“难道我该死么？”

　那人冷哼一声，声音竟已在劫兆身后。劫兆骇然变，本能地回臂扫去，扭间双踵一撑，原本盘坐的身体一旋而起，手到身直“呼！”一声并指扫落！这一下用上了“坠霜之剑”

　任意改变身体重心的妙法，当绥平府大堂上，劫兆藉常在风之力飞旋于梁柱间，绝不落地，正是仗了这路心诀的好处。自从悟出“狮子搏兔”的道理，劫兆收拾起花俏的招式，才发现这路剑法中更微奥妙的部分，此际危机加身，顺手便使了出来。

　他出手不快，旨在争取起身应变的空间，早有一挥落空的准备。果然劲风落处，背后空空如也，眼角瞥见青影闪没，那人又无声无息飘到他身后。

　劫兆反足连环踹出，这两记仍不为伤人，顺势向前一跃，猛然转身。谁知耳畔忽听恻恻的一声冷笑，那人却还在他身后。劫兆惊出一身冷汗：“莫非我大白见了鬼？”

　手肘倒撞，忽又被一只冰冷柔软的手掌按回，掌上无甚力道，却推得他半肩歪斜，一跤向前扑倒。

　劫兆连变几招，堪称是近期的会心之作，谁知连影子都没见着，听得那人嗤笑，不由得恼羞成怒：“他妈的！本少爷拼着性命不要，也要瞧瞧你是扁是圆！”灵光乍现，一翻身躺成了个“大”

　字形，背靠地面，心想：“嘿嘿，有种你钻到地下去！”仰头却见一抹颀长背影越走越远，负手迳往草寮行去。

　劫兆一把跳起，忽想：“不对！这厮的动作快如鬼魅，没准一晃眼又钻到我背后去。”赶紧贴着崖边岩壁。来人在柴门前停步，头也不回，冷冷道：“你耍什么猴戏？”

　劫兆叫道：“你本事比我高，我没话说，可藏头尾的不算好汉，本事再高也没用。”那人冷笑：“谁藏头尾了？”

　转过身来，只见他肤苍白、头发漆黑，一张尖颔鹰准的细长瘦脸，面颊微陷，双眉斜飞入鬓，一双细长的凤目里微光，却看不出年纪。

　怪客一袭青袍，白棉袜、黑布鞋，头戴一顶纱笼制成的玄峨冠，冠后两条乌黑冕带，长长拖到间。明明是读书人的打扮，却透着一股难言的野与霸气。

　他带冷笑，凤目一睨，刹那间劫兆有种被利剑贯穿的感觉，背脊窜起一股寒意。青袍怪客冷笑：“你是天生的六绝脉，能活到这个岁数，也不容易了。下次再到这里来，小心丢了性命。滚！”拂袖转身，便要推门。劫兆急道：“且慢！”

　三两步追上前去。那人一动也不动，接近了才发现他不甚高大，只是比常人细瘦些。眼看伸手便能触及背门，劫兆忽起疑心：“以他的武功，岂容我造次？莫非是故意引我…”

　心念电转，畔的佩剑突然“铮”的一声弹出鞘来！（怎…怎么回事！）劫兆毫无伤人的念头，完全是长剑自己出鞘，如鬼使神差一般。 　M.UｕMMｘS.cｏｍ